玉嬛也不想让爹娘担心,强忍着不去想身世背后的深意,坐了会儿便先出来。
待周遭安静下来,那些事排山倒海,便齐刷刷涌入脑海。
玉嬛不知是怎么走回东跨院的,只是关乎韩家的在脑海翻滚,最疼爱她的爹爹忽然变成舅舅,一时间让人难以接受。
她也明白,哪怕并非亲生,这份血缘之亲仍旧厚重,如同冯氏待她跟亲生母女无异,她早就想清楚了。
更撼动她的,其实是韩家满门的冤屈。
玉嬛怎么都没想到,她会是韩太师留在世上唯一的后人。
而她脖颈上挂着的这枚平安玉扣,竟会是襁褓里定下婚约的信物,牵系着她和梁靖。
她和梁靖,居然在幼时就定过亲?而那个被旁人视为奸臣贼子,她却因谢鸿的夸赞而景仰惋惜的太师,竟是她的亲生祖父?她所谓的姑姑是亲生母亲,所谓的姑父是亲生父亲,而哥哥和表哥,也都调换。
这冲击实在太大,让她脑子里一团乱。
回屋后抱膝坐在床榻,玉嬛屏退丫鬟仆妇,独自垂落帘帐发呆。
冯氏来看了好几回,见屋门紧闭,好几回打算推门进来却生生忍住了。
直到傍晚余晖斜照,整个东跨院笼罩在四合的暮色里,屋门才吱呀推开。
玉嬛绞着帕子走出来,看到站在甬道上满面担忧的冯氏,心里忽然一阵暖热。
她快步走过去,挽住冯氏的手,低声道:“娘,我饿了。”
一句话差点逼出冯氏的眼泪,忙吩咐人去摆饭。
晚饭很丰盛,一家三口围桌坐着,跟往常一样用饭,过后散步消食,谢鸿讲了些逸闻故事,温馨和睦,跟平常没什么不同。
而玉嬛初闻身世的诸般情绪,也在一场沉睡后,渐渐抚平。
年幼的时候她就知道,冯氏不是她的生母,却将她疼爱到了骨子里,养恩深重,无分亲疏。
而今父亲成了舅舅,但父女间情分如旧,想来也没什么两样,她也不必太多心。
爹还是爹,娘还是娘,日子还是得慢慢过。
唯有韩家的事压在心上,那冤情曾让幼时的她气愤震惊,如今更甚。
——哪怕跟爹娘感情如旧,她身上流淌的却是韩家血脉。
那样的冤案,没有人能心平气和地坐视不理,她更不能。
这般纠结着过了数日,谢鸿有意宽慰开解,瞧着她渐渐的不似最初般藏着心事,想来是想通了些,便往武安侯府走了一遭。
随后梁靖登门拜访,谢鸿将玉嬛叫到客厅。
……离上回见面,已过了半月多的时间。
比起先前在谢家养病时的虚弱姿态、在息园撞见时的劲装潜藏,今日梁靖是正经的世家子弟打扮,一袭圆领长袍用的是上等蜀锦,章彩绮丽,裁剪得宜,因是夏衫所用,织得精美轻薄,更见身形磊落颀长。
不涉争杀时,他眼底的冷厉甚少显露,修眉之下,那双深邃的眼睛甚至带着笑意。
见着她,目光便凝了过来。
十四岁的少女袅袅婷婷,闲居在家时打扮得简单,烟柳色长裙轻软精致,上头玉白半臂罩住一段薄纱,那纱又薄又透,垂至手腕,那纤细的手腕上缠着一串红色香珠,柔润浑圆,纤手提着裙角,跨进门槛时,珠鞋微露。
梁靖挪不开目光,不自觉将脊背挺得更直,站在屏风旁看她。
相较之下,玉嬛就没那么淡然了。
两人虽算得上熟悉,她却是被父亲和梁靖联手蒙在鼓里,先前傻兮兮地探问梁靖身份,借着他弟弟的名头诓骗秦春罗,还赌气要挟,让他用美食弥补先前的欺瞒。
谁知峰回路转,不过几日的功夫,他摇身一变,竟成了她自幼就定下的夫君?这种感觉,委实怪异得很。
玉嬛心里五味杂陈,瞥了梁靖一眼,便看着谢鸿,“父亲找我吗?”
“武安侯爷想见见你,晏平特地过来接你的。”
谢鸿说着,睇向梁靖。
梁靖脸上带着点心照不宣的笑,“祖父念叨了十几年,总算得知这消息,高兴坏了。
只是他身体抱恙,贸然登门也太突兀,便叫我过来,请你去一趟。”
说罢,目光微挪,落在玉嬛颈间。
红线如旧细软,只是今日衣领半遮锁骨,瞧不见那枚桃花似的小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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