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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宴想着今日那太守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,只怕他的上一任太守也像这般叮嘱过他此事。
今日他去见的缪家母女,若仔细说起来,还是从前稚陵家里的远亲,只怕也是这层缘故,叫她们得了机会。
老衙役的原话是,那缪家娘子十几年前跟着她娘住进那宅子时,正是十六七岁好年纪,容貌姣好——这十几年,她也不曾婚嫁,久而久之便有人问她做什么还不成亲,她自个儿亲口承认了,陛下是如何如何地看重她。
这宜陵城里哪个不知她们母女是皇亲国戚,还有陛下做靠山哩,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她。
只不过是陛下好清俭,她们也不敢铺张,每年冬至清明得的赏赐却数不胜数。
冬至那日呢,有好多年,陛下都会微服驾临,更是佐证了她们的话。
没一个怀疑。
钟宴捏着帕子,替她揩了揩眼角温热泪痕,轻声地说:“阿陵,不是逞一时意气的时候。
我们先避一段时日的风头,过了冬至再回来。
至于缪家母女,自有办法叫她们搬走。”
稚陵梗着脖子重复:“我不走。”
钟宴见劝她无果,叹息了一声,想着,恐怕换成谁,也实在无法接受这种事。
他更没有想到即墨浔竟能做出这等事来,他一直当他虽然冷血无情,却也称得上光明磊落,不想他不过是道貌岸然,衣冠禽兽——背地里还有这么一面。
然而……小不忍则乱大谋,倘使即墨浔要在冬至日来,届时他们两人只怕又要天各一方了。
他已饱受离别思念之苦,焉能再去冒险?
稚陵好久没再说话,却一时觉得疲惫至极,没有一分多余的精神支持着她,一个恍惚间,头便重重地倒下去。
钟宴手忙脚乱伸手把她接在怀中,抱她到床边躺下,他想,这件事上,他们两人固然是隐姓埋名地来,但今日那缪家母女像是不肯罢休,扬言要闹到陛下跟前。
外头冷雨未歇,谁知到了半夜,雨点化了雪片,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,下半夜时,地上一层薄白。
钟宴彻夜未眠,望着窗外夜色里模模糊糊的飞雪,恍然想到,当年的宜陵,是不是也下了一场这么大的雪……?
他不告而别,为了是建立一番功业,衣锦还乡地回来迎娶她——谁知一别便是数年生死。
他听闻了赵军渡江夜袭一事之时,快马赶回宜陵城的那一日,雪早已停了,放眼望去,火肆虐烧过的地方,通通成了焦黑一片,残雪没有化尽,天气依然阴沉。
那一日,齐王殿下已经攻下了召溪城。
他在满眼的焦土残雪中,听说了裴家满门战死的消息。
父亲他抛下公务也追过来,冷声地问他,死心了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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